病人的“礼物”

发生在医患之间的小故事

2018年正月十三，我接诊了一位糖尿病患者，赵姓女士，63岁，她老伴郭先生陪同来诊。

那天因为病人不多，我问诊时比较详细，了解到病人的一些生活背景：老两口来自东北哈尔滨，都是退休工人，两个儿女都在北京生活。每到天凉，老两口就去南方过冬。2017年11月，老两口来到聊城租房住下，因为郭先生祖籍在聊城沙镇，5岁时不堪生活困顿逃荒到东北，从此定居在那里，结婚生子。现在老了，思乡之情越来越浓，为了与族亲有更方便沟通了解，决定在聊城过冬，3月15日停暖气供应后，他们就回黑尔滨。

据赵女士说，聊城人真是热情好客，从正月初一至初八，近亲族人一拨又一拨来给他老两口拜年，吃饭聊天，喝酒话家常，很是热闹。忙活了几天，赵女士终于撑不住了。她出现尿频尿急尿痛，大便干结，夜间小腿肚抽筋疼痛，腿乱，心烦，失眠，口干涩如嚼木头片子，白天下肢无力，头重脚轻，走路欲摔倒，这不来医院时顺便找了个竹竿当拐棍。她不说，我以为她怕狗咬防身用呢。她患糖尿病15年了，一直自己注射胰岛素。血糖控制不是很理想。

初诊时测空腹血糖31.6mmol/L，糖化血红蛋白15%，尿液分析提示有尿路感染。我建议她住院，因医保报销麻烦，她拒绝，我建议她服中药治疗，她怀疑说：“中药能治糖尿病吗？”，我很肯定告诉她“中药解决你现有的症状，还是非常有效的，但胰岛素不能停。”她舌质绛红无苔，脉象弦滑大数，辩证为肝肾阴虚，湿热下注。处方：六味地黄汤合猪苓汤加减。6剂，免煎颗粒，日一剂，开水冲服。

正月十八来复诊，病人特别高兴，诉病去大半，晚上能入睡四五个小时，今天来也不用柱拐棍了。自己测血糖15个左右，并主动要求继续服中药。我对处方稍作调整，又开了6剂。

正月廿六再次复诊，患者尿频尿急尿痛，腿抽筋腿乱已缓解，心烦失眠口干涩明显减轻。精气神很好。舌质仍是绛红色，无苔，脉象趋于弦细缓。病人很郑重给我说：“张大夫，我们今天来有两件事，一是你的中药很好使，你再给我开几天药，二是我们后天要回东北了，为了感谢你，我们老两口有个治面神精的中药方，很好使，准备送给你，也算我们送给你的礼物吧。”说着，他老伴郭先生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张纸片，上面写着：乌蛇25克，防风15克，姜虫15克，白夫子10克。3付，治面部神精。我一看，这是牵正散变方，里面有错别字，治疗病症应该是面神经炎。然后老两口很兴奋给我说用这个方治愈了很多嘴歪歪病人，其中郭先生本人五年前得面瘫，就是吃这个治好的。他们也不知道这是谁的方子，只知道在当地民间流传甚广，他们说东北冬天风大雪大，屋里很热，打开窗户通风时，很容易受风感冒或面瘫。只要嘴歪了，赶紧吃这个药，一副见效，三副治愈。不用打针输液。

我欣然接收下这个礼物，并再三向两位老人表示感谢，我告诉他们：这是你们的功德，我有合适的病人，一定会用这个方子。

这是祛风通络的好方子，比牵正散力量大，用于受风导致的面瘫，初期用应该很好。后来我接诊过一位中年妇女面瘫病人，就用的这个方子，原方原量，3天后病人说效果不明显。

尽管这样，我也不会怀疑方子有问题，而是怪我选择的病例证型不合适。

我把这个方子夹在我的笔记本里，每当翻看到它，我就会想起这两位善良可爱的老人。心里会有一丝丝温暖流淌。我知道今生很难再遇见他们，从素不相识，到有缘分交集，再到某种有价值信息的传递，可谓润物无声又生生不息。

  内一科 张文梅